2011年5月28日星期六

辛子陵的遭遇及其迷途

作者:吴庸
 
     辛子陵被执政者严厉封闭,官方称“立案审查”,不许著文,不许演讲,不许参加集会,不许离京,只能在家写检查,门外有便衣监守。当局之所以剥夺他应有的自 由与尊严,盖源于辛先生出于至诚,自称愿作中央“编外参谋”,以实话、真言匡党之不正。他的《千秋功罪毛泽东》,用充分事实揭露毛泽东治下的中国是“封建 社会主义”。他以全新视角揭示“文化大革命黑匣子的密码”,指明毛泽东实行的是“封建帝王统治术”。他还提出“争取言论自由两步走的意见”,提出“政治体 制改革从何入手”的建议,提出“救党三策”,提出“中共必须大规模让利于民,才能继续保持执政党地位”,在《走出两个误区》中明确指出:“权贵资本主义与 全党全军全国人民的矛盾,是当前中国的主要矛盾。”辛先生贡献的拯救中国共产党的这些谋略,无不戳到当局痛处,逐步实行言论自由、着手进行政治体制改革、 大规模让利于民,在在都涉及当权者的核心权益。辛子陵与中共北京纪委的对立,是当前政治园地的进步与保守、革命与停滞的对立。保守的当权派不能容纳它们, 也不能任其传播。他们视这些实话、真言为丛丛篝火,深恐其燎原之后烧及自身,因此极力扑灭之。


    辛先生奉命连续写了4篇自我检查,为自己声辩。千声辩,万声辩,不敌中共北京纪委一声断喝:违背“四项基本原则”,这是当权者一记法宝,祭起来迫 压一切异议者,包括出于好心的合作者。此时,辛先生仍然从积极方面猜想:也许这是“不让我‘出事’的好意”,他还盼望中共十八大能够采纳他的匡正之策而修 改党章,那时“我做的这些事是功劳还是错误呢?”这是辛子陵面临严厉封闭仍以善良之心忖度这个党的表现。他依附于党,谨守党规党法。在检查、声辩中,他表 示:“我将继续恪守救党派的立场,不利于党的话不说,不利于党的事不作,在当前特别要维护社会稳定,这是大局。”不仅如此诚恳,且郑重保证:“如果党认为 我多嘴了,我以后可以不说不写。”只有这句话符合中共北京纪委的要求。辛先生这一保证会保存在他的档案中,留以备查,什么时候违背了,会再次找他“谈 话”。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追随中共革命至今仍健在的老党员不少,他们对自己的党有众多不满,甚至有严重不满。但这些不满,多为感性认知,较少理性分析。这 些老党员由于长期接受毛的思想禁锢,党文化对其浸蚀过重,不满的情绪很难突破现象而了解本质,虽然常发牢骚,却不能进一步认识这些牢骚的根源。在此情况 下,辛子陵的众多演讲、文章、专著,由于针对性强,能够从一般人很难接触的具体材料中引申出给人以启发的观点,使老党员深感进入一片新鲜领域,理性渴求得 到满足。一本《千秋功罪毛泽东》,一篇《打开文化大革命黑匣子的密码》,受众接触到鲜未人知的资料和前所未闻的观点,自然会感到比官方教材的老一套时新而 兴奋,说服力强。须知,辛子陵是打着“救党”之旗而发表弘论的,他不是以“灭共”为目的,此点正合乎那些老党员的心思,这些党员自然对他表示由衷的拥戴。 可以说,资深老党员是辛子陵传播其谋略的社会支柱。
 
 
    救党派的所有建言都是以这个党执政的合法性为前提,承认中共永久执政的正当性,只不过要纠正它腐化堕落,要阻止它走向末日,还要千方百计促其复 兴。殊不知,这个党早已丧失了执政资格,执政的合法性已不具备。所谓合法性,不能是自封的,也不能用自授的军功章来证明,合法性要用施政的结果获得社会成 员发自内心的认同、支持和服从来证实。历史告诉我们,“文革”害死2000万,整了1亿人,灭绝优秀文化传统,拖累经济走向崩溃,连中共自身都称其为“浩 劫”,如此丧心病狂地折腾,就是用事实宣告中共执政的合法性已不存在。历史还告诉我们,“六四”屠戮,以机枪扫射、坦克碾压对付手无寸铁的市民、学生,再 次用事实宣告中共执政的合法性已不存在。一而再地祸国殃民,足以证明这个党的暴政统治丧尽民心,继续执政既违天理又逆良心。如今的当权者对这两桩毛、邓暴 政取什么态度呢?中南海很清楚,“文革”、“六四”是他们的软肋,于是封杀之,不许回忆,不许悼念,不许议论,不许研究,企图把这两桩罪行掩没,让它成为 一片空白,使受害者淡忘,使未闻者无知。不仅如此,执政者还纷纷向“毛泽东思想万岁”倾斜,毛的镇压异己之策在变本加厉地付诸实施。这种政治现状指明,他 们不仅没有清理旧债(血债)的心理准备,即不准备重新认识自己的过去,不准备偿还过去给受害者造成的巨大损失,不准备沉思毛、邓暴政的体制性根源,不准备 告别旧我、改革自新,而且继续仿效毛、邓的倒行逆施之策,继续为非作歹。在这种情况下,欲督促执政者痛悔前愆,即使不是不可能,也是十分艰难的。试想,当 今的执政者有什么积极向好的动向吗?辛子陵在《我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中赞扬“中国共产党人设计的以人为本的和谐社会超越了‘两个阶级、两条道 路、两种制度’你死我活的旧意识形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将会融入世界,开辟一个由对抗变为融合,取长补短,和平发展的新纪元。”――“以人为本”、“和谐 社会”、“融入世界”、开辟“新纪元”,胡锦涛的谎言加上辛子陵的吹捧,与社会现实对照,恕我直言,哪一点不是在赤裸裸地欺骗?
 
 
    救党派用来安慰自己的一条理由是:中共治下,GDP数值表明中国成为世界第二经济强国,百姓生活水平普遍提高,这些事实就是中共执政获得合法性的 现实证据。让我们揭开这层救党派用于遮掩的薄薄纱巾,看里边隐藏的是什么货色。自从中共中央建立国有资产管理监督委员会,宣布对关系国家安全和国民经济命 脉的重要行业和关键领域保持绝对控制力,对基础性和支柱产业领域的重要骨干企业保持较强控制力,就把地下资源和上游产业、支柱产业几乎包揽无余,同时,金 融业形成以央行为首的自主系统,于是,产业巨型垄断企业与金融巨型垄断企业合成官僚垄断资本,疯狂追诸垄断利润,GDP数值因而猛烈上窜。经济上官僚资本 的垄断与政治上权力结构的垄断合成高度极权的专制统治。这个双重垄断势力使权力寻租行为此起彼伏,大量财富向权势者集中,贫困者、赤贫者的数量极度扩大, 如今的基尼系数,新华社报道,已超过危险标志,达到0.5。中共的极权统治还公开与黑社会势力勾结,制造高智晟、艾未未、滕彪等等失踪案件。请问,这个党 还有希望吗?辛子陵在《形势与前途》中数落“我们的经济很好”呀,“我们的资本主义是共产党领导的”呀,薄熙来搞“唱读讲传”是“小玩闹,不要当真,成不 了气候”呀。总之,力图扩散这样的认识:只要作些修正,这个党的前途还是光明的。抹煞矛盾,掩饰实情,散布幻想,糊弄大众,这种作用是需要明确辨识的。
 
 
    救党派的中心目标是将中共改造为民主型社会主义政党。既有社会主义架构又有民主机制,岂非得其所哉。当然,这需要论证,以赢得人们赞同。谢韬先生 为辛子陵著作《千秋功罪毛泽东》所写的序言,企图以民主社会主义是马克思主义的正统来论证其正确性。只要说它符合马克思的教义,它就是正确的,这是几十年 来中国人形成的思维定式。但是,马克思何时有过民主社会主义理论并以这种理论作为马克思主义的基干?熟悉马克思主义的人对此不免产生怀疑。谢韬引用《资本 论》第三卷关于股份公司的论证,与《资本论》第一卷关于必须炸毁资本主义“外壳”的结论进行对比,认为《资本论》第三卷反对《资本论》第一卷。谢的结论 是:“保留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平地长入社会主义,才是《资本论》的最高成果,才是马克思主义的主题,才是马克思主义的正统。这个正统叫做民主社会主 义。”此番逻辑推理证明,民主社会主义是马克思主义的正牌产品,因而是正确的。不过,这只是一面之词,不妨听听马克思主义专家冯兰端女士的意见。她说: “民主社会主义不是马克思主义的正统,只是马克思主义的修正。”“民主社会主义赖以产生的思想资源较为庞杂,主要是国际工人运动史上的改良主义思潮,正如 他们标榜的,是一种‘意识形态的多元主义’,如:蒲鲁东主义、费边社的改良主义、拉萨尔主义、伯恩施坦主义和考茨基主义等等”,“马克思主义也是它的思想 资源之一”。她着重指出:中国要走和平的民主宪政之路,“没有必要到马克思那里去找理论根据”。的确是兼听则明,冯女士的开导使我们得以识别用歪曲的“马 克思主义”吓唬人是不足取的。
 
 
    辛子陵从另一角度论证民主社会主义。他从恩格斯撰写的《〈英国工人阶级状况〉1892年德文第二版序言》中引用了一小段:“共产主义不是一种单纯 的工人阶级的党派性学说,而是一种目的在于把连同资本家阶级在内的整个社会从现存关系的狭小范围中解放出来的理论。这在抽象的意义上是正确的,然而在实践 中却是绝对无益的,有时还要更坏。”辛子陵要大家牢牢记住这93个汉字,依靠它来说明,马克思的共产主义理论的确讲过工人阶级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解放自 己,恩格斯回顾这一理论时却说它在抽象上正确,以之实践却绝对无益。辛子凌由此判断,共产主义理论不具备实践性,因之,有关实践共产主义的纲领性文件《共 产党宣言》、《法兰西内战》、《哥达纲领批判》都应否定,就是说,关于无产阶级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的学说必须废弃。废弃了“共产主义”,抬出的就是“民主 社会主义”,由此说明只有“民主社会主义”才是出路。不熟悉恩格斯这段论述的人确实被震慑住了,只得听从辛子陵的说教:“没读过或没读懂这93个字,就是 没弄通马克思主义。”好大的帽子,把人整个捂在里面了。也有不怕吓唬的人,找到该文阅读,发现紧接着那93个字还有一句话:“既然有产阶级不但自己不感到 有任何解放的需要,而且全力反对工人阶级的自我解放,所以工人阶级就应当单独地准备和实现社会革命。”咦!加上这句话仔细思索,意思却成为,不是否定共产 主义理论,无产阶级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的学说依然是马克思主义的灵魂,恩格斯不过是强调,资产阶级不需要解放,那么,工人阶级就应当单独准备和实现社会革 命。如此而已,不少人又被忽悠一通。
 
 
    的确,民主社会主义这种社会组合模式,在欧洲取得了成功经验。谢、辛等人欲以此模式规范中共是他们不应被剥夺的权利。其实,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中国 就有民主社会主义组织在活动,他们借助国共两党争权的空间才得以成立及展开活动,他们是国共两大集团之外的中间势力,是国共两党的争夺对象。至于共产党自 身向社会党转化,也需要一定的社会条件。东欧一些国家的共产党转化为社会党是借助苏联塌台的良好时机。亚洲的印度共产党和印共(马克思主义)依靠选举进入 议会,并在一些邦或单独执政或联合其他党派共同执政,推行适当的进步政策,已经与社会党没有本质区别,那是借助印度比较完备的民主制度。没有诸如此类条 件,民主社会主义的推行是不可能的,中国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活动的社会党因国共之争的大局已定而烟消云散就是证明。
 
 
    既然以辛子陵为代表的救党派想把中共改造为社会党,我愿斗胆向他们提出推行民主社会主义需要具备的3个条件,敬请斟酌:(1)中共放弃自命的“领 导权”,按政党法登记注册,自动交出党产,如果从政则须与其他政党按选举法进行平等、自由竞选,中共组织从一切机构中退出。他们能做到吗?(2)中共交出 军权,实行军队国家化,撤销军队的中共组织及其代表(政委、指导员)。撤销各级政法委,实行立法、司法、行政三权分立,相互制约。落实公民各项自由、民主 权利,放开舆论监督。他们能愿意吗?(3)对官僚垄断资本实施反垄断法,加强对其非法收支监管力度,压缩其非法营业宽度。成立民选的和具有实权的廉洁奉公 委员会,专司监督、审查中央机构和省、直辖市、自治区级机构的为首官员廉政奉公情况,触犯法律者交公安、检查机构侦讯。他们能认可吗?如果救党者认为,这 3项是中共核心权力层不会同意的,那么,不妨简化一些,希望中共当权派交出:(1)“领导权”,(2)军权。如果这两权也不肯交出,那么,只好劝救党诸君 三思:中共掌权者什么权都舍不得割爱,你们的救党呼吁还有什么意义?难道就等着中共纪委找你们“谈话”,向你们展示“四项基本原则”,你们一遍又一遍地写 检查、作交代吗?
 
 
    (2011.5.25)
 
 
    ──《观察》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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