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6月29日星期三

桑普:建党不是伟业

今年据称是伟大、光明、正确的中国共產党建党九十周年。中共唱响主旋律,推出电影《建党伟业》,编造从一九一一年辛亥革命到一九二一年中共建党的歷史剧 本,充满富有中共特色的消费主义式宣传、共產主义式片酬、俊男美女式情节。笔者暂且不说该片的其他问题,但该片至少忽略了苏联或共產国际对建立与豢养中共 所拥有的支配性力量。事实上,由中共创立之日至建政后中苏交恶为止,中共只不过是苏联在远东的一隻棋子,顺势捧出了一个充满革命狂想、不尊重人性尊严、标 榜流氓虎气猴气的红太阳。罪孽真相,罄竹难书,草草几笔,为党赠兴。

关於中共建党的动力来源,如果我们忽略当年苏联的动态来谈论中共的建 立,进而把中共的建立与成长,看成是中国先进人士和知识份子纯粹自发自生的理性过程,甚至继续标榜这是所谓歷史的选择、人民的选择,恐怕是本末倒置,颠倒 黑白,见树不见林。重温歷史事实,有助澄清真相,开展理性思考。

一九一七年列寧领导十月革命成功,推翻沙俄帝制。一九一八年七月,苏联成 立,面对欧洲列强围堵和白俄叛军困扰,急欲扫平乱党,拓展外交实力,进而争取利益,儘快摆脱困境。当时,中国军阀割据,各军阀都仰赖不同西方强国的军事支 持。同年七月四日,为了争取当时中国境内最有实力的北洋政府支持,苏联外交人民委员契切林发表声明:苏联政府放弃沙俄政府在满洲所抢夺的一切物资和战争赔 款,重新恢復中国在满洲的主权。这个建议似乎相当慷慨,但当时的北洋政府反应非常冷淡,因为北洋政府不希望跟西方列强破坏友好关係,何况俄国旧政府早有失 信恶例,直觉苏联新政府不足採信。一九一九年三月,共產国际在莫斯科成立,著手输出无產阶级反帝革命,突破帝国主义国家围堵,增强苏联在全球的政治影响 力。同年五月,五四运动爆发,中国人民对帝国主义深恶痛绝,谴责北洋政府与欧洲、日本等国家互相勾结,卖国求荣,全国充满民族主义情绪。苏联政府趁势把握 良机,在同年八月二十六日发表《第一次对华宣言》,表示愿意废除所有秘密条约,允许就若干条约开展谈判,将中东铁路无偿无条件归还中国,同时废除包括领事 裁判权在内的一切特权。苏联的如意算盘,是希望赢得中国人的理解和同情,争取中国北洋政府在外交上承认苏联政府,同时借北洋政府之手,消除白俄在中国的势 力,从而稳固新生的苏联共產政权。然而,当时中国北洋政府依然不为所动,但中国民间、学界和舆论却纷纷叫好,普遍认同苏俄是中国友好邻邦,深感鼓舞。后 来,白俄势力逐渐平息,苏联於是在一九二零年九月再发表《第二次对华宣言》,在第一次宣言的基础上,附加贸易、铁路、关税等若干条件,措辞转趋谨慎保守。 当然,中国北洋政府依然不为所动。

正是在此背景下,苏联开展新部署:组织中国共產党。一九二零年初,第一批共產国际代表在东方部书记维经 斯基(吴廷康)的带领下到达北京,跟北京大学政治系主任李大釗和上海《新青年》主编陈独秀先后会面,说服他们组织中国共產党。陈、李两人决意组党,少不免 有书生意气和追求理想的双重成分,但更重要的是他们可能已经获得了共產国际对政党财源的保证,才会毅然答应组党。一九二零年五月,在维经斯基的幕后支持 下,陈独秀在上海成立了“马克思主义研究会”,作为成立中国共產党的先声。后来,根据多夫•宾的考证,“中国共產党”的正式成立日期是一九二零年八月二十 二日,当时创党者包括:陈独秀、李汉俊、沉定一、李达、俞秀松、施存统、戴传贤(旋即退出)等人,推举陈独秀为书记(恐怕是由於毛泽东没有参加这次会议, 所以后来中共官方党史就把它称为“临时中央”,故意矮化了当时成立的“中国共產党”)。然后,在共產国际的支持下,中共在北京、上海、武汉、山东、广州、 长沙设立了六个支部。另一方面,在共產国际的组织下,李立三、邓小平、周恩来等人在一九二零年十月,在法国巴黎成立“中国少年共產团”,后来奉共產国际之 命,改称为“中国共產党旅法支部”。当时,毛泽东只不过是长沙支部的一隻小棋子,因为定期费用有著落,当然深感欣慰,某程度上填补了先前他在北京大学遭受 冷言冷语而滋生的心灵创痛。

一九二一年三月至四月期间,共產国际派遣马林来华,指导初生的中国共產党召开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一九二一年 七月二十三日至八月上旬(至於中共官方党史所说的七月一日,纯粹是毛泽东在后来窜抵延安后声称记不清楚确实日期,而糊裡糊涂地用七月一日来权充中共建党日 期,当然与史实不符),中共召开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当时党员五十七人,被十三人代表(李达、李汉俊、张国燾、刘仁静、毛泽东、何叔衡、董必武、陈潭秋、 王尽美、邓恩铭、陈公博、周佛海、陈独秀所指派的代表包惠僧)在上海法租界望志路一百零六号开会(最后一天据称因受暗探注意和外国巡捕搜查,於是改在浙江 嘉兴南湖的游艇上举行),由陈独秀担任书记并组织中央局,通过党纲、决议和公报。《决议》表示拒绝跟其他政党发生任何联繫,强调教育和组织工人。《党纲》 有四大重点,至今全都没有实现:一、依靠无產阶级革命群眾的帮助,推翻资本家阶级,依靠工人阶级建设国家;二、承认无產阶级专政;三、消灭私人资本,没收 一切生產资料;四、隶属於共產国际(中共官方党史把这一点篡改为“联合第三国际”,刻意扭曲原文)。

以上四点正好体现出初期中国共產党员 的基本信念。儘管共產国际操控了大纲框架,但中共党员毕竟也自愿地参与其中。其中第四点(隶属於共產国际)尤其重要,或许这正是当年李大釗、陈独秀等人跟 共產国际代表所达成的重要共识。这些号称进步的知识份子可能尚未察觉到把这一点写进《党纲》的严重性,依然沉醉在创党革命救国救民的幻梦中,殊不知其理念 梦想和雄心壮志(不管有多幼稚)已经被表面上友好的外国势力(不管有多进步)玩弄於鼓掌之中,导致中国共產党这个组织本身,自始就没有真正的独立与自由意 志。然而,当时的共產党员尚有一定的表达意见自由,未受初生的共產国际严重打压,例如李汉俊表示支持孙中山革命运动,待革命成功后,中共可以参加议会;但 刘仁静却大力反对,主张发动工人运动,武力夺取政权,信仰马克思主义,建立无產阶级专政。无论如何,由於中国共產党已经通过了这份《党纲》,确认它是共產 国际的附属组织,因此自始就根本无法自决,或只能在共產国际所设计好的鸟笼内自决。至於共產国际方面,又是如何建立这套隶属和指挥体制呢?这就必须瞭解同 一时期共產国际的状况。

一九二一年六月二十二日至七月十二日,亦即在中国共產党召开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之前,共產国际在莫斯科召开第三次 世界代表大会,在闭幕当天下午,大会才草草讨论“东方问题”,但对如何拓展东方势力,当时尚未有具体行动纲领。然而,这次大会意义非凡,因为它制定了《共 產党的组织建设、工作方法和工作内容的决议》:共產国际的指示和决议,是各党必须执行的,当然也是每个党员必须执行的,各党的中央机关对党代表大会和共產 国际领导负责。此外,《共產国际的组织决议》第四点更明确规定:执行委员会通过派遣全权代表到各支部去,可以在组织上有效地协助全世界的无產阶级建立一个 从事日常斗争的组织。代表的任务是,向执行委员会报告殖民地国家进行斗争的特殊条件,也必须设法使党和执行委员会与各党之间保持最密切的联繫,以提高执行 委员会和各党的战斗力。至於共產国际执行委员会将通过代表亲自或书面联络各党,比以前更频繁和迅速,以便在一切重要政治问题上取得一致意见。上述规定跟中 共《党纲》前后呼应,从此构成了共產国际与中国共產党的“血肉联繫”。

当时国际上发生了两件大事,导致共產国际加紧其在中国的部署,甚至 出现了一种令人惊讶的策略转向。一、一九二一年十一月至一九二二年二月,华盛顿会议召开,列强签署九国公约。与此同时,共產国际在莫斯科举行了远东共產主 义和革命组织第一次代表大会,作为反制华盛顿会议的举措。当时,中国共產党也派代表出席,包括王尽美、瞿秋白和张国燾三人。这次会议相当关键,因为共產国 际正式宣佈:中国已成为帝国主义在东方争逐利益的重要枢纽。言下之意就是:西方列强都已约定好如何瓜分中国利益,苏联必须立即行动,用最有效的方法赶快插 旗,否则坐失良机。二、一九二二年一月至五月,香港海员大罢工,声称在工人团结和孙中山所领导的广州政府支持下取得成果。共產国际从此相信:孙中山所领导 的广州政府是中国工人运动和反帝运动的基地,暂时无法倚靠初生乏力的中国共產党去有效达成反帝革命目标,反而应该投资在孙中山身上,进而在国民党的南方军 事基础上,成立联合各种革命势力的反帝统一战线。

由於上述事态发展,共產国际立即改变了单一押注中国共產党的策略。一九二一年十二月,马 林率先在广西桂林拜访了孙中山,但孙中山直指苏维埃制度在中国绝不可行。一九二二年五月起,达林、越飞、马林等人先后被委派跟孙中山多次商议统一战线,期 待促成国共两党联盟和合作,但孙中山只答应“联俄”和后来的“容共”,不答应“党外合作”。放眼当时国际大局,共產国际有求於孙中山(争取外交地位,扩大 苏联势力),而孙中山也有求於共產国际(军火人材物资,挥军北伐统一),自然一拍即合,而当时的中共也就自然再度成为共產国际玩弄在掌心中的棋子。

一 九二二年七月,中共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充分体现出中共《党纲》中“隶属於共產国际”的超级威力。在共產国际的指挥下,中共通过二大决议,宣告正式加 入共產国际(只不过是为已有的隶属关係正名而已),而中央委员会则由陈独秀、李大釗、张国燾、蔡和森、高君宇五人组成。同时,中共通过二大宣言,明确指出 中共第一阶段目标是引导工人们帮助民主主义革命运动,使工人、贫农与小资產阶级建立民主主义的联合阵线(实质上就是国民党与共產党的党外合作);日后再实 现“与贫农联合的无產阶级专政”的第二步奋斗;然而,工人们要在这个民主主义统一战线内,独立为自己的阶级利益奋斗,因此必须组织在共產党和工会之内,训 练自己的组织力和战斗力,预备与贫农联合组成苏维埃,达成完全解放。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共產国际的代表马林后来翻脸不认人,觉得中共这份 决议太天真了,全然不顾这份决议当初是在共產国际的直接指挥下產生,反指中共犯了左倾幼稚病。原因是:中共在通过二大决议当天,共產国际还未跟孙中山敲定 联俄方案细节,而中共就抢先主张“党外合作”,后来发现跟共產国际日后的“主旋律”(容共统战)不一致,因此必须遭受棒喝。换言之,共產国际左摇右摆,中 共自然变成了替罪羔羊,被共產国际训斥为不识服务大局和党的领导。马林拍案而起,说变就变,严厉批评中国共產党对国民党的指控,指出国民党不是资產阶级的 政党,而是一切阶级的政党,而中共党员必须加入国民党,改造国民党以推动革命事业。当时,陈独秀深感不满,按捺不住,严词驳斥马林的主张,认为马林忽视了 国民党的资產阶级性质,心里暗想:神是你,鬼也是你,还要找我出气,简直精神分裂。

无论如何,一九二二年八月,共產国际下达命令:中共党 员必须加入国民党,成立反帝统一战线。中共党员也只得乖乖听命,唯苏联马首是瞻,一起参加国民党。后来,李大釗更在中国共產党员参加国民党的《意见书》中 写道:“第三国际是一个世界的组织,中国共產主义的团体,是第三国际在中国的支部,所以我们只可以一个一个的加入本党(国民党),不能把一个世界的组织纳 入一个国民的组织。中国国民党只能容纳我们这一班的个人,不能容纳我们所曾加入的国际的团体。”前后对照,结论正是:当时的中共只不过是苏共的外围卵翼! 铁证如山,不容中共继续篡改歷史,混淆是非,颠倒黑白。

自欺欺人,充满幻梦,寡不敌眾,服从苏联,说变就变,正是初生中国共產党的党格。建立了这种货色的政党,究竟有何伟大可言?即使当时的中共有任何值得伟大之处,也只是让苏联觉得自己很伟大、光明和正确而已,根本谈不上任何独立自主的中共党格和党魂。

后 来,苏联代表和孙中山的谈判当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一九二三年一月十六日,孙中山与越飞发表联合宣言:一、苏维埃制度不适用於中国,而苏联将协助中国完成 统一;二、苏联承认上述一九二零年的对华宣言,放弃一切沙皇时代特权;三、苏联保证无意使外蒙脱离中国,中俄另行协商中东铁路管理办法。这就是所谓“联 俄”方案。后来,孙中山也答应中国共產党员(当时只有四百多名)可以用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这就是所谓“容共”方案。然而,当时共產国际绝不希望国民党毁 灭新生的共產党,反而寄中共予厚望,因此在“联俄容共”的框架下,明确要求中共即使留在国民党内,但不得被国民党同化,也不得在运动中隐藏自己的旗帜。一 九二三年五月二十四日,共產国际更发给中国共產党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一份指示,其中第五点要求中共直接参与反帝的工人群眾运动,在群眾运动中扩大自己势 力,进而夺取民族革命领导权。以上就是当时的歷史真相。至於后事如何发展,相信大家心里有数,在此不赘。

人是自私的动物,政党也免不了是自私的组织。所谓大公无私、革命无罪,如果必须等待某党暴力夺取政权后才有可能实现,那肯定是骗人的鬼话,极可能產生祸国殃民的效果,更遑论被外国势力全盘操控,以致出卖民族尊严和利益。从中共建党的一段歷史看来,败象早已潜伏其中。

中共建党,从来都不算是什麼丰功伟业。从建党到现在,无人面对真相,无人承担责任,唱红不知羞耻,打黑不知法治,民主只有口头,贪腐没有尽头,高唱发展势头,赶快洗钱走头。看著这种政党,只得一个结论:没有共產党,才有新中国。

2011年6月26日

(桑普,政治评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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