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老虎按:
“文化革命”其实是应该称为“文化沦丧”的,是最灭绝人性的一场运动,在那个黑暗的年代,以文定罪、以文杀头,达到了中国有史以来的顶峰!
现代史上,曾有段祺瑞制造的“三一八”惨案,但当日,段祺瑞即能在屠杀现场面对被伤害的学生长跪不起,从此终生吃素。
以屠杀不同信仰者而坏了名声的国民党,确也曾劣迹昭彰,但他们杀害瞿秋白、方志敏,却还能在临终前献以酒肉,允许他们唱着《国际歌》去赴死。
至于对李公朴、闻一多先生,政府再讨厌,也只能采用鸡鸣狗盗的苟且行为去铲除,是绝不敢光天化日、招摇过市、光明正大地杀害不同政见者的。
唯有到了那个时代,为了避讳,姑且称为“林彪的时代”吧,杀
人要缝上嘴巴(吉林史云峰),还要割断喉咙(辽宁张志新),还要用竹签把上腭和下颚钉上(江西李九莲);枪杀了还要去向家属讨要5分钱的子弹费(上海林
昭)。俱往矣,段祺瑞、国民党、一切杀人者,只有连法西斯的希特勒也自愧不如的文革当局,才能做出如此下劣凶残的事啊!
她的生平还有必要详细介绍吗?林昭,原名彭令昭。在“大鸣大放”期间,她挺身而出替受迫害的学友鸣不平,而被长期关押,最终以“现行反革命”罪被枪决。
在一批北大人相继入狱,全国景象一片肃杀的情况下,林昭竟义无反顾地凭着自己的良心走了下去,当在狱中受到惨无人道地折磨后,她依然勇敢地“拿鸡蛋去碰石头”。你可曾想到,她忍受的是什么样的摧残?
由于林昭拒绝违心地服从,被狱卒视为表现恶劣,遭受较严重的虐待,林昭在血书中写到:“光是镣铐一事人们就玩出了不知多少花样来:一副反铐,两副反铐;时而平行,时而交叉,等等不一。臂肘之上至今创痕犹在不消说了,最最惨无人道酷无人理的是:不论在我绝食之中,在我胃炎发病痛得死去活来之时,乃至在妇女生理特殊情况期间,不仅从未为我解除过镣铐,甚至从未有所减轻!”
可就是在这惨无人道的处境下,这个柔弱的女子依然给迫害者写下了这样的文字:“先生们,人性——这就是人心啊!为什么我要怀抱着,乃至对你们怀抱着一份人性,这么一份人心呢?……我仍然察见到,还不完全忽略你们身上,偶然有机会显露出的人性闪光,从而察见到你们的心灵深处,还多少保有未尽泯灭的人性。”
这是圣女林昭在狱中用鲜血写下的表白,我们值得安慰的是,她说的没错,她的美好愿望能得以实现,正是因为“人性”的存在和复苏。这些血书能够最终保留下来,有赖于数位“具有人性”的公安干警。至今,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中有人为此献出了生命。但愿历史能记住他们。
张元勋,是惟一一位见过狱中林昭的人。1966年5月,张元勋结束了自己的7年刑期后,以未婚夫的名义,去上海提篮桥监狱看望了林昭。监狱同意他与林昭见面的条件是:说服林昭翻然悔悟,好好改造。
“我给她买了些奶粉和蛋糕,每件物品,包括蛋糕,武警都用铁扦子一个个插进去检查。
“进来十几个武警,每个都带着枪,这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接见场面。又有脚步响,林昭来了,一个女狱医搀着她,后面有两个武警带枪跟着。”
“她穿一件白色衬衣,很脏。外面披着夹的外套,也很破旧。手里抱着一个破布包。头发很长,最明显的是,三分之一的头发都白了。头上顶了一块手绢,上面是血写的字———冤!”
“她一进门,站住了,看见我,嫣然一笑。整个屋子的人都愣住了。后来别人告诉我,从来没见她这么笑过。”
“她对我说:我现在趁此机会告诉你,万一有一天我死了,母亲、弟弟和妹妹都是弱者,请你多多关照他们,他们太可怜了,千万千万。说完,她就哭了。”
临别时,林昭搜遍她的破布包,送给张元勋一件礼物。张元勋拿在手中定睛一看:是一帆用玻璃纸叠成的小船,白色的帆,鲜黄色的船身和桅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历史会永远铭记那一天,1968年4月29日,林昭被执行死刑。据目击者描述,当天下午三时半左右,两辆军车开到上海龙华机场第三跑道,两个武装人员架出一个反手背绑的女子,她口中塞着东西。他们从她腰后狠踢一脚,她跪下。另外两个武装人员一人举手开枪,她先中一弹,血溅衣衫,不屈地倒地爬起,刽子手随后又开两枪,女犯脑浆涂地,就这样仆于荒原!
更加骇人听闻的一幕随后上演,1968年4月30日下午2时左右,在上海的茂名南路159弄11号二楼上,林昭的妹妹彭令范听到楼下有人叫妈妈“许宪民”的名字,她急忙开门。面对她的惊惧神态,来人一共说了三句话:“我是上海市公安局的。林昭已在4月29日枪决。家属要交五分钱子弹费。”
我想任何一个冷血的屠夫,都想不出向死难者家属收缴“子弹费”这样的流氓行径,这种漠视生命的法西斯行为,历史永远都会牢牢刻录在那个年代的耻辱柱上。
生
命是一个人对自我的确认过程,也就是对自我的感受过程,而林昭的生命是高贵的。在丧失了一切自由的绝境,她仍然挣扎着为自由而歌,她曾说:“我们的血是再
鲜艳不过,而且再灿烂不过的墨水,人世间其他一切墨水在这样的墨水之前统统都不免黯然失色!”她做的一切表面上是求死,实际上她是向死而生,向自由而生。
所以,她在才会铁窗高墙内热切地呼唤:“自由,这个人类语言中最神圣、最美丽、最高贵的名词永远燃起人们特别是青春心灵之最强烈的爱恋与追求的感情!”
每
当阅读林昭的相关材料,我都无法止住自己的泪水,而人们却总习惯用忘却来抚慰自己受过伤害的心灵,那些本该永远铭刻在心的东西有时竟然被我们有意无意中地
淡忘。一次,我和一个外地朋友在网上辩论,她的论点和我完全不同,她坚持的“一切向前看,淡化过去”的理论让我一度失语,后来,我跟她说:“你知道吗?在
我们的历史上,有一个叫林昭的人。”
这位朋友想来是在网上细细查看了林昭的生平,第二天晚上,我和她又打开视频,她动情地跟我聊起了林昭,脸上泪光盈盈。
她也模仿林昭,叠了一只纸船,白色的帆,黄色的船身和桅杆,而且在船上写了两个字。她把纸船递到摄像头前,我仔细一看,那两个字是——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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